在巫师的血脉中,预言并不算多么难得天赋,它们伴随着血脉流传,但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成为先知。这需要付出代价,巫师的血以及快乐,盖勒特蜷缩在墙角,他有些庆幸是在死角了,否则以现在的状态,任何人都能将他生擒住。他勉强站起来,身上每一寸骨头都在抗议,这里离变形学办公室不近,换做平时也要步行十来分钟。
失血的后作用在此时显露无疑,他浑身发软,眼睛昏花,好像七八个金色飞贼在到处乱窜。但他还有魔法,但前提是集中注意力,想象那些划过空气的羽毛,以及云层的潮气,他的手臂将变成羽翼,身体会变成梭子般的流线型,但这个过程只进行到一半就停止了。
阿尼马格斯失败了,盖勒特没有功夫琢磨原因了,他越过走廊栏杆,沿着石墙往另一头飞去。阿不思房间的窗户紧闭着,他在外叫了几声,没有人回应,盖勒特只好用脚踢碎了玻璃——这也是没办法的事,他的手还是翅膀呢,连魔杖都拿不了,简直跟被诅咒了一样。
“……盖勒特?”阿不思的声音有些模糊,似乎被什么东西阻隔了。
盖勒特盯着那面挂着静物画的墙壁,直到今天,他才意识到这里面有一间暗室。他挥了挥手——它们仍旧是翅膀,阿尼玛格斯一旦失误就不能在短期内恢复过来——砖头依次挪动,那面墙被破开了。
魔药的烟雾,以及刺鼻的味道在一瞬间充斥了整个屋子,阿不思背对着他坐着,那个锅炉正冒着不祥的绿色烟雾,这种情况在魔药课上很常见,学生们毛手毛脚的,难免搞混几个步骤。但邓布利多不会,或许从他拿起坩埚的第一天起,他就没有失败过。
“你还好吗?”盖勒特想熄灭锅炉下面的火,但他的无杖魔法,在没有手之后糟糕透顶,风从四面八方刮来,火星乱溅,他连忙冲过去,用身体挡住了那股乱流。
这下他们面对面了,阿不思勉强笑了下:“比你好上一点。”
不不不,我比你好多了,起码不会让坩埚爆炸。一面想着,盖勒特又忍不住问:“是谁干的?”
“没有人,我一直呆在办公室,他突然动了一下。”阿不思说,他脸色苍白,嘴唇也褪尽了血色,看上去近乎透明。盖勒特松了口气,小福克斯不止一次干,魔力就能解决这个问题,他正有些别扭地控制着翅膀,阿不思开口了。
“不,盖勒特,这次跟往常不一样。包裹他的魔法变得相当混乱,我怀疑……”他的话没能说完,嘴巴里只剩下呼哧呼哧的喘气声,似乎在忍受某种剧烈的疼痛,他拽住了盖勒特的衣服,手背上全是凸起的青筋。
当一个怀孕的人如此反应的时候,傻瓜也知道会发生什么事,盖勒特当然知道该做什么,他为此看了十几本医疗手册。可是那有什么用呢,他需要手,他需要魔杖,像这种事关性命的操作,他没法用翅膀完成。更奇怪的是,小福克斯的魔力环非常顽固,没有外力作用,绝不会无故消失。
他想起了那只垂死的凤凰,羽毛散落满地,低低悲鸣,仿佛随时都会死去……但那是凤凰啊,他怎么会死?
“不会有事的,”他说,安慰阿不思,同时也安慰自己,他反复将这句话重复了三遍,直到他们回到办公室的沙发上。
喝下一管魔力增幅剂后,阿不思恢复了一点,他半躺在沙发上,看着盖勒特失笑道:“你怎么比我还紧张?”
盖勒特不想跟当事人提及那个预言,他甚至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,死亡?不,他不承认这个,即使是死神亲临,也不能带走阿不思和小福克斯。但它来得也太凑巧了,就处在他攻击弗林特那一刻,就像唤醒了什么似的,这么想着,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。
“……时间转换器,”他呢喃着,甚至不敢看阿不思的眼睛:“弗林特试图破坏霍格华茨的防护咒,我用时间转换器回到那一刻,想要生擒他。但在原本的时间点,你早就出现了,他的魔咒击中了你。转换器无法改变命运,所以你还是受伤了。”
他半跪在沙发旁,抑制住将某个人碎尸万段的念头,比起这个,他仍旧没感觉到自己的手指。他甚至没法说抱歉,他又一次将事情搞砸了。
“不论怎么样,他总能攻击我,不是吗?”阿不思说,他的声音很小,几乎要融进空气里了。盖勒特想握住他的手,抚摸他浸满冷汗的额头,然而金雕的羽毛锋利,他甚至不敢触碰对方。
“不是这样的,”他摇头:“我可能触发了最糟糕的可能,弗林特从不是你的对手。”
命运,它就像一盘棋局,在派出骑士那一刻,你永远不知道十步以外会发生什么——他一定是世界上最糟糕的伴侣和父亲。
阿不思没有说话,他可能没力气聆听了,他浑身都在颤抖,眼睛蓝得出奇,透过它们,盖勒特看见了自己的影子,仿佛一个慌乱的魔鬼。他咬住一把裁纸刀,扎在了右边的翅膀上,鲜血顺着羽毛往下落,疼痛紧接而来,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右手。
“很快就没事了,”他握着老魔杖,那根木头染上了血,尖端还在颤抖,现在,只需要一个隔空取物。
“快点,”阿不思咬着牙,他的长发散乱得到处都是,一部分被汗水黏在脸颊边,下一阵疼痛让他惊叫出声:“我恨你,盖勒特。如果不是……”
“都是我的错,我知道。”盖勒特说,如果他们没有分开,这个愿望就不会实现了。“等小福克斯出来,你干什么都行,打断我的鼻梁,或者罚我代一辈子的课。”
阿不思瞪了他一眼:“你想毁了……”
盖勒特当然知道他想说什么,毁了霍格华茨,或者毁了英国魔法界,但他等待的就是这个时机,当阿不思分心的时候,他更容易取出小福克斯,那个孩子一改蜷缩的模样,已经张开手臂。
在这以前,盖勒特从未在施放咒语时这么提心吊胆过,在念完咒的那一刻,他甚至忘记了呼吸,如果可以的话,他大概连心跳也能忘记。一个小小的东西悬在空气里,他闭着眼,浑身皱巴巴的,就像……一个长着金发的家养小精灵,盖勒特忍不住这么想,尽管这样,他仍旧激动地要命,搂着婴儿的手腕绷得僵直。
天啊,他那么软,那么小,是不是一戳就破了。盖勒特紧张兮兮地,将他放进另一个父亲怀里。
“阿不思,我们的儿子。”他的声音已经不属于自己了,像醉汉在午夜的呓语。
他的恋人抬起眼皮,虚弱地骂道:“傻瓜,她是个女孩。”
医疗翼的阿里曼女士受邀前来,盖勒特垂着头,推开阿不思卧室的门——他刚被教训了一次,关于未经训练使用咒语的危害,很多巫师没有将孩子取出来,反倒将内脏给拆了。
阿里曼女士带来了各种各样的药水,调好了一杯放在邓布利多床头,她大概五六十岁了,拥有一副让人信服的严肃面孔:“我简直不敢相信,男巫怀孕,早产,没有去圣高芒急诊,还活着真是梅林瞎了眼。”说完她又瞪了盖勒特一眼,恶狠狠地补充道:“噢,还未婚。”
“孩子呢?”她话锋一转,语气像换了一个人似的,轻飘飘的。
盖勒特指了指另一面的婴儿床,这是他临时造出来的,拥有狮鹫一样的四脚,微微晃动,小福克斯呼呼大睡,一面吐着泡泡。
“喂奶了吗?”阿里曼女士问。
盖勒特看向阿不思,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睛。
“给了点蜂蜜水。”另一个人小声说。
“什么!”阿里曼女士又成了那个严肃的护士长:“你们想要饿死她吗?噢,可怜的女孩,怎么会出生在这样的家庭……”
“可他没有……奶啊。”盖勒特努力辩解道,不知为什么,他的脸颊有些发烫。
阿里曼女士冷哼了一声:“牛奶,羊奶都可以,还是说,你们想要一剂催乳药水。”
“不,不用了。”两个男巫异口同声说。
“我去一趟霍格莫德。”盖勒特说,话音刚落,他就想到了阿不福思那群臭烘烘的山羊。
不,绝不!他虚弱地抗议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