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果这个世界上存在永恒，那它一定在格林德沃身上起到了作用，并以残酷的方式处置了自己。

    在那个短暂，疯狂的夏天，格林德沃就像一块燃烧的宝石，带着永远也不会消退的光辉，出现在邓布利多面前。那光太亮了，温度也太高了，刺痛了他的眼睛，灼伤了他的双手，那些伤痕将永远留在那。

    他记得少年肆无忌惮的大笑，记得他讲述的每一个愿景，关于魔法部的改革，关于欧洲大陆的局势，然后他们在山崖边摇摇欲坠的飞翔，将整个世界甩在身后。

    那一刻是永恒的，而邓布利多从不打算否认这一点，他甚至不忍心将这种幻象从黑巫师身上剥离。他甚至有些恶意地想过，如果有魔法让格林德沃不再恢复记忆，那他一定会施展在对方身上。因为这个人正在撕开他的伤疤，而当那个真正的黑巫师回归，他们之间早已终结的一切都将失控。

    “我记得很清楚，盖勒特。”邓布利多说，他将那些扰人的东西抛在脑后。甩开了黑巫师的手，加速朝前走去，隧道里的风很大，似乎有很多个出口。

    “快到了。”纽特在最前面说，他应该没看见后面两个人的拉扯，依旧故我的解释道：“这个站台被使用了半年，麻瓜们抱怨这里异常的寒冷，并且还能听到类似磨牙的声音。他们编造了几个幽灵的故事，最后所有人都信了，没有人愿意来这儿，他们只好关闭了这里。但他们不知道的是，这里还有一个通道，由绒球挖掘的洞窟。”

    他点亮了魔杖尖端，在墙壁上摸索片刻，一扇小门显现了出来。那是一个兔子洞似的入口，只有半人高，三名巫师佝偻着身体挪了进去。这样的环境并没持续太久，很快通道变得宽敞，并且充斥着绿色的光芒，那是一些发光的植物，星星点点，生长在凹凸不平的石壁里。

    “放轻步伐，别用魔法，它们比较敏感。”纽特说完这一句后，就提着箱子向上攀爬了。

    邓布利多望着这段崎岖的道路，最后认命地收起了魔杖，但对一个热爱长袍的巫师而言，这样的旅途有些过分艰辛了。那些石头长满了青苔，踩上去像抹了油的地板，在好几个趔趄之后，他意识到自己不可能独自走完这段路。

    格林德沃正站在高处，一副等待已久的模样，邓布利多瞪了他一眼。

    “你在霍格华茨呆太久了，再这样下去，会和那所城堡一块儿老化。”格林德沃最终施以了援手，他打定主意调侃邓布利多一番，而常年室内办公的教授拿他毫无办法。

    “我们可以去巴伐利亚，有一位巫师用新天鹅堡的影子搭建了一所房子，就在那片湖水里，隔着窗户往外看，就是天空和雪山的倒影。”盖勒特说话的时候，总带着一种无人能及的自信，让人情不自禁的相信他，顺着他的思路想下去。

    邓布利多听了一会儿，几乎要被他说动了。

    格林德沃说得兴起，又补充道：“我的家乡也离那儿不远。”

    他从未谈论起自己的家乡，邓布利多想，但自己能够发问吗？这是这个谎言的根本，如果自己不了解格林德沃，又怎么谈得上二十多年的交情，但这里面的诱惑也是巨大的。或许他能打开一扇窗，了解格林德沃思想中最隐蔽的那部分，为什么从一开始，他就想成为颠覆巫师世界的那个人。

    “你从未说起过。”邓布利多说，纽特在很远的地方，当神奇生物出现的时候，这个青年对其他人就毫无兴趣了。

    “我家世代隐居，大概有三百年。当然，我们不用去那个丘陵，已经没有人在那居住了。”格林德沃懒洋洋地说道，他看了邓布利多一眼，似乎在观察他的反应。

    格林德沃在隐藏什么，邓布利多不清楚，但他肯定对方是故意让他察觉的，这是一种很奇怪的默契，就像他们在下棋的时候，永远能猜到对方的下一步。邓布利多觉得，他在等自己发问。

    于是他问了，并期待一个不那个糟糕的回复。

    格林德沃用食指划过了自己的脸颊，那是邓布利多才知晓的手势，在过去，他们常常这么干，用摄魂取念读取另一个人的思维，那是一个打开书页的动作，意思很直接，就是任对方阅读的意思。

    邓布利多曾经开放了自己的大脑，他承认，他将所有的思想，有趣的故事，痛苦的回忆都告知格林德沃了。他们的交流无拘无束，不需要语言，而他从未对格林德沃的故乡感过兴趣，他们时间放在了对未来的畅想，美妙的魔法，以及让人浑身发麻的爱情。

    格林德沃离开后，他再未让任何一个人走进他的内心。这无疑是危险的，他对自己说，而我承担不起第二次崩溃的代价。

    眼前的盖勒特一无所知，他天真地以为，他们还处在一场争吵的后遗症里。对这样一个人使用摄魂取念，比一个谎言过分多了，邓布利多犹豫起来，他不知道自己更害怕哪一个，伤害格林德沃，亦或是重温旧日的体验。

    “不想看就算了。”格林德沃说，他回过头，一边走一边踢开了挡路的石头。

    “我不想让你失望。”邓布利多突然开口道。

    “那你看见了吗？”

    “我看见了，那是一片很漂亮的丘陵，比你描述中还要美……”邓布利多没有把话说完，那之后的故事无需复述，因为悲剧总是带着让人绝望的相似性。如格林德沃所言，那是一个隐世三百年的村落，纯血巫师在那里聚居，联姻。他们互相通婚，后代无数次通婚，如这些世家所愿，他们拥有了法力强大的后裔。但那里的巫师并不快乐，他们的情绪反复，精神脆弱，在盖勒特出生后的第五年，一位自杀未遂的女巫烧毁了整个村落。

    封闭导致毁灭。邓布利多咀嚼着黑巫师挂在嘴边的名言，他当然见过这样的纯血家族，在英国，最高贵的巫师府邸都讲究门当户对，相同的是，他们的选择空间都异常的狭小。

    如果翻开英格兰岛的巫师家族史，有不少的家族已经永远停留在了书页里，没有人试图解释这一点，时间会吞噬一切，人们总这么说，但真相或许更为可悲一些，巫师在用既定的规则摧毁自身。

    我们可以改变这一点，但不需要通过流血与革命。邓布利多的指尖同样划过了侧脸，他看向格林德沃，对方的眼睛让他想起了星辰，那些只在戈德里克夏夜出现的星辰——邓布利多只会和一个人观察它们。

   他将自己的思路摆在最外头，隐藏了一部分决不能曝光的记忆，随格林德沃取阅，对方很快离开了。

   “你太仁慈了，但那从不能解决问题。”格林德沃说，比起昨天晚上，他没那么激动了，这是个好消息，邓布利多还想补充两句，黑巫师却停了下来，他用愉快地望着邓布利多，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。

   “我在你心中一直是十六岁吗？”他用一种梦幻般的口吻呢喃道：“这可真是……”

   邓布利多被震得说不出话，这是关于大脑封闭术的一个技巧，如果想要掩盖最重要的记忆，必须在外层放上遮挡，格林德沃之于他，显然用两个人共同的回忆更为恰当。但他们只有那两个月，带着金色雾霭与草木芬芳的夏天，在那段的记忆里，格林德沃显眼得有些过分，不需要特意查探，就全是这个人的影子。

   对方正要开口，而邓布利多抢在之前道：“不，这样不行，那太可怕了。”

   “你还在？”格林德沃反问，他不满地嘟哝道：“其实我也想变成十六岁的样子，但那有些复杂，英国找不到好几种魔药材料。”

   邓布利多庆幸对方找不到，他松了一口气，余光放在了纽特身上，褐发青年就站在不远处，不知为何，他没再往前走了，而是用一种‘我什么也没看到’的表情四处张望。

   “有什么变化吗？”邓布利多抢先问道。

   “通往魔法部的暗道，我从未进去过。”纽特腼腆地笑了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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纽特：瓦数这么大的灯泡我不想当啊！